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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马佳再见到蔡程昱是在一个商场。

一个电器品牌搞活动，司仪是他朋友，帮他接个活唱几首歌。唱到一半看到蔡程昱站在台下捧着杯奶茶咬着吸管冲他乐。

蔡程昱又戴回了他的近视眼镜，顺着头毛背着个双肩包，看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他见马佳看到他了，笑得更开心。

马佳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快乐。他手里原本拿着一枝花，顺手递给了蔡程昱。

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阵嬉笑，半是意外、半是起哄。

蔡程昱的脸就红了，转手把花塞给了身边的男生。

马佳这才看到他身边还有个男孩子。高挑白净，一样戴着副黑框眼镜，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手里捧着杯奶茶。

那男生显然对这个意外有些懵，莫名的晃着手里的花。花是从花篮里抽出来的，已经蔫了，一晃花瓣就纷纷掉了下来。

两个人估计觉得这个很好笑，都笑了起来。

马佳唱完一首下台，冲蔡程昱招了招手。

蔡程昱就带着那男生跟着他绕到舞台后方，喊了声“佳哥”。

马佳穿着西装，又刚唱完，商场里开着冷气也觉得热。他拿手胡乱地扇着风，问：“你怎么在这？”

蔡程昱道：“我和同学下课逛逛……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那个同学立刻道：“佳哥你好，我叫张超。你唱得真好！”

马佳就笑了，道：“谢谢啊。你俩是刚逛呢，还是要回去了？”

蔡程昱道：“要回去了。”

马佳“噢”了一声，又问蔡程昱请老师的事怎么样了。

蔡程昱道：“琦哥”，他顿了一下，补充道：“龙哥的朋友介绍了一位老师，下周要去拜访。”

马佳道：“这回你好好唱，别紧张。”

张超听见露出不相信地神色，道：“蔡程昱你也会紧张？”

蔡程昱刚要反驳，看到马佳冲他扬着眉，想到自己之前的大话，一句话抵在舌尖上出不去，憋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马佳忍不住乐，想抬手戳一戳他的脸颊。

司仪台上抽完一轮奖，探过头来冲马佳喊：“佳，到你了，快！”

马佳忙道：“来了来了。”

他赶着要上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左右看了看，见边上桌子上摆了些糖果巧克力，就抓了一把塞到蔡程昱手里，道：“下回请你俩吃饭。”

也等不及两人回应，匆匆回到台上。

活动临时拉的线，音响设备都很差，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伴着刺啦刺啦的杂音。

底下的观众都是些等着下一轮抽奖的人，倒也不太在乎他唱的什么唱得怎么样。再远一点有人经过驻足拿着手机拍，多半一会用来发朋友圈，不过是无聊生活的一点点缀。

马佳不由想到那两个刚从音乐辅导班下课的年轻人。

清爽、快活、优秀、自信，一时间像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好几年前的自己。

他忽然有些迷茫。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作为一名普通的大学生马佳过得不算差。

他性格爽朗朋友很多，能接到活，演出机会不少，赚的钱对一个大学生来说足够开销。

但是还有一年他就要毕业了。

酒吧里唱几首歌，活动婚礼上表演节目助个兴，不能成为他生活的全部。

家里人希望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他学了这么多年的音乐，这是个令人失望的结果，但是在目前的状况下，似乎也没有更负责任的做法了。

马佳最后唱了个高音，麦吃不住，发出一声刺耳的杂音。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活动结束朋友喊住马佳，说一会大家一起去吃饭。

马佳平时不会拒绝这种饭局，多认识点人总是好的。但是今晚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所有人的脸和声音都浮着，像是一个不太真实的世界。

他抹了把脸说下次吧，今天还有事。

朋友知道他的性格，说什么是什么，就没强求。

马佳从商场出来，外头的热浪随着推开的玻璃门扑过来，蒸得他眼前都有点模糊。

西装外套穿不住，他脱下来搭在胳膊上，茫然地看着夜色中来往的人群。

然后就看到蔡程昱。

蔡程昱坐在广场的石凳上剥糖吃。

他吃之前要先把糖翻来覆去地研究一遍，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丢进嘴里。

马佳看着他含着糖腮帮子鼓起来的样子，忽然从心底里冒出一点笑意。

他走到蔡程昱面前。

蔡程昱抬头看到他，喊了声“佳哥”，也不是太意外。

马佳问：“你怎么还在这？你同学呢？”

蔡程昱道：“回去吃饭啦。”

马佳问：“那你怎么不回去？”

蔡程昱道：“我又没饭吃。”

马佳就笑，道：“说得这么可怜……哥请你吃饭。”

蔡程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蔡程昱是真饿了，点菜的时候一点没跟马佳含糊。两个人点了八个菜，蔡程昱吃得头都不抬。

马佳没什么胃口，要了瓶冰啤酒，慢慢的喝。

蔡程昱风卷残云了桌上一大半的菜，终于放缓了进食的速度，抬头看着马佳手中的啤酒。

马佳道：“喝你的可乐！”

蔡程昱撇了撇嘴，道：“不是吧，哥你真这么乖？”

马佳伸出手虚点了一下蔡程昱，道：“不，是你乖。不会再上你的当。”

马佳多少有点摸清蔡程昱的脾气。

乖孩子想学坏。

这不稀奇，马佳也不反感。但他不想当蔡程昱这个冒险的开始。他是阿云嘎、郑云龙的朋友，也算蔡程昱的哥了，没有教弟弟这个的。

蔡程昱有点不满，拿起可乐愤愤地喝了一大口。

马佳看着桌上蔡程昱的战绩，惊叹道：“你倒真能吃。第一次见你不这样啊。”

蔡程昱板着脸不想跟他说话，却不料打了个嗝，那憋着的气一下就散了。

他轻“哼”了一声，道：“你们拿我宠物似的遛，我怎么吃得下！”他模仿郑云龙的声音“蔡蔡，让你佳哥给你指点下”。

他模仿得很像，马佳笑出来。

蔡程昱道：“怎么，要不要我给你们表演个钻火圈啊？”

马佳笑得不好。

笑完了道：“哎，我第一次上嘎子和大龙家，有点紧张。我不是故意的。”

蔡程昱不说话。

马佳憋着笑给他道歉，说我错了我错了，对不住。

蔡程昱过了一会才道：“你上次把我的虾都吃掉了，我最喜欢吃油爆虾。”

马佳忙道：“怎么不早说？今天都没点。”他扬手要喊老板加菜。

蔡程昱阻止道：“那我现在也吃不下了。”

马佳笑：“下次补你。”

他笑了这半天，胃口突然好了。

蔡程昱在那喝可乐，他就把剩下的菜都吃了。

和蔡程昱这顿饭时间好像过得特别快，吃完马佳一看已经快十点。他“哎哟”了一声道：“走，我送你回去。”

蔡程昱的手机响了。

是郑云龙。

郑云龙劈头一句：“怎么不接电话？你在哪？”

马佳诧异地看了蔡程昱一眼。

吃饭的时候蔡程昱的手机响了两次，都被他摁了，马佳以为是营销电话，也没多想。

蔡程昱道：“我跟佳哥在吃饭。”

郑云龙有点意外：“马佳？”

蔡程昱把手机递到马佳面前，马佳道：“啊，大龙……”

蔡程昱收回手机，对郑云龙道：“我们吃完了，这就回去了。”

郑云龙沉默了一下，那头传来阿云嘎的声音：“不回来吃饭要说一声。”

蔡程昱道：“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

马佳这才意识到蔡程昱之前坐在商场外的石凳上发呆是因为不想回去。

他结了帐和蔡程昱走出饭店，要喊车，蔡程昱道：“佳哥你不用送我，我坐地铁就能到。”

马佳道：“我也乘地铁，和你一起走。”

蔡程昱沉默地走在前面。他低着头，路灯把他的身影照得垂头丧气的。

马佳忍不住问：“怎么了？和你哥吵架了？”

蔡程昱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面孔突然涨红，好半晌道：“没有。”

马佳心想多半是吵架了。

青春期的小孩敏感，马佳就没问什么原因，只拍了拍蔡程昱的肩道：“要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

蔡程昱又看了眼马佳，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犹豫，但最终只是道：“谢谢哥。”

他说得很诚恳，马佳不由生出些责任感来。

他俩方向不同，蔡程昱的车先来。马佳看他上车。蔡程昱跟他挥了挥手，小孩子那样，张着五指，摇了摇。

马佳就很柔软地冲他点了下头。

蔡程昱一走，身边就好像一下空了下来，地铁站里的光都像是冷了。

马佳的那班车也到了，他走进车厢，里面挺空，只有刚加完班的上班族疲惫的坐在位子上发呆。

那个世界对马佳来说还是陌生的，但是已经对他开了门。

车门玻璃里倒映出的他，穿着衬衫，西服搭在手臂里，仿佛也就是这群晚归的人群中的一员。

他的心随着地铁从轨道上飞驰而过的轰隆隆的声响，一路沉下去。

 

马佳第二天睡到下午才醒。

他懒洋洋地下床拉开窗帘，夏日午后的阳光立刻扑满了整个房间。

他隔着窗户往外看了一会，宝蓝色天空像个罩子似的扣在城市上方，阳光把城市烤得像是一块要化了的起司，感觉只要一走出房门就要悄没声息地融化在这城市里。

他感到有些烦躁，翻回床上拿枕头捂住了脸。

过了一会叹了口气，扔开枕头，从地板上摸出手机准备玩会游戏。

手机里已经塞满了各种聊天信息。

他举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偶尔回复几条。

蔡程昱的消息跳出来的时候，马佳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又揉了揉眼睛。

蔡程昱问：什么时候来接我？

马佳皱着眉头把昨天和蔡程昱讲过的话回想了一遍，不记得有过这个约定。

难道是他喝醉了说的？

不对啊，他昨天只喝了一瓶啤的。虽然他酒量是一般，但也没到一瓶就记不住事的地步吧！

马佳小心翼翼地回过去一个：？

蔡程昱飞快地回复：我的油爆虾！！！

三个叹号尽显激动情绪。

马佳想起来了。

他当时说的是“下次”，也没说“明天”，但有人等不及来讨账了。

讨账就讨吧。

反正他也没事，而且和蔡程昱相处不是不愉快。

他笑着给蔡程昱回：今天就吃啊，你也不腻味。

蔡程昱回：腻味什么？我好久没吃了！

行吧，还有什么说的。

马佳问：你在哪？

蔡程昱回：在上课。

又迅速补充了一句：休息时间。

马佳忍不住笑，克制着自己没说出一句“走，哥带你逃课”。

两人约好时间，马佳甩开手机从床上跳下来洗漱。

 

蔡程昱拉开车门坐进来的时候马佳差点被他闪瞎眼睛。

蔡程昱这回没戴眼镜，穿一身破破烂烂的T恤和牛仔裤，脖子里挂着好几条项链，手指上带着造型夸张的戒指。

马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穿这样要干嘛？”

蔡程昱疑惑地朝后视镜看了看自己，问：“不好看吗？”

“也不是……”

马佳没有被男生问过这个问题，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他念的艺术类学校，对这种风格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没有想到这种风格出现在蔡程昱身上。这几次见蔡程昱，蔡程昱展现出来的面貌都不同，马佳忍不住道：“你挺愁人的吧？”

马佳说这句话自己也不知道是褒是贬，蔡程昱听了倒是喜滋滋的。

也是，少年人谁要听人夸乖巧。

蔡程昱乐了一会，喊了声：“佳哥。”

这声“佳哥”却喊得极乖，声音里滴蜜糖，是小孩子有目的装乖讨好。

马佳看了他一眼。

蔡程昱想起马佳刚说过他“愁人”，笑了出来。

马佳也笑了。

蔡程昱笑了一会，索性“佳哥佳哥”叫个不停，一声比一声腻歪，一声比一声做作。

马佳被他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受不了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算我求你！”

蔡程昱这才停下来，很是得意，道：“我一会跟你去酒吧。”

马佳愣了一下，他看了看蔡程昱，呵了一声道：“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蔡程昱冲他“嘿嘿”地笑。

马佳道：“滚蛋。”

蔡程昱继续装乖，道：“我不喝酒，我就看看！你不是唱歌吗，我看你唱歌！”

马佳道：“等你满了十八岁再看吧。”

蔡程昱不说话了。

马佳等了一会，倒是有点不习惯他这么简单就放弃。他瞟了一眼蔡程昱，蔡程昱露出狡黠的神色。

你不带我去，我总有办法自己去。

马佳明白他的意思。

他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自己，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写着“此人可带坏小孩子”，不然蔡程昱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从他这里搞突破。

他叹了口气，道：“不准喝酒、不准跟乱七八糟的人瞎搭讪、到点就要跟我走。”

蔡程昱把手放在胸口，道：“保证！”

马佳想了想，又道：“给你哥打个电话。”

蔡程昱怔了一下。

马佳抬了抬下巴，道：“打吧。我还真偷着带你体验成人世界啊。”

蔡程昱不情不愿地给郑云龙打电话，郑云龙那头听着似乎很忙。蔡程昱突然大叫道：“马佳带我去酒吧玩！”

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马佳被他搞得摸不着头脑。

蔡程昱的手机很快又响了起来。

这回郑云龙那头安静了许多，郑云龙道：“马佳？”

蔡程昱把手机贴到马佳耳边。

马佳清了清嗓子道：“就我唱歌的地方，带他去玩玩。不会让他喝酒，晚上我送他回去。”

郑云龙沉默了一下，道：“你别太依着他。”

马佳道：“知道了，会看着他的。”

蔡程昱“哼”了一声。

郑云龙又喊了声“蔡蔡”。

蔡程昱僵了一会，然后像是有点泄气，小声地道：“知道了。”

等蔡程昱挂了电话，马佳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跟你哥闹别扭啊？”

蔡程昱扭头看着窗外没说话。

 

蔡程昱通完电话之后情绪就有点低落，一直到进了酒吧才又兴奋起来。

时间还早，酒吧里没什么人。

调酒师看到马佳带着蔡程昱进来，有点诧异，问：“你这啥情况？”

马佳在这酒吧唱了三年，跟工作人员都很熟，道：“我弟，带他过来玩。你待会帮我看着他点。”

调酒师道：“哎，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

马佳一愣，回头看了看蔡程昱。

蔡程昱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马佳疑惑地道：“像吗？”

调酒师反倒比他更疑惑，道：“像啊，没人说过吗？眼睛、颧骨，一个模子里的。”

马佳狐疑地看着他道：“你胡说八道惯了吧。他又不真是我弟，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像个屁啊！”

调酒师“嘿”了一声，道：“你让大伙评评理！”

他一声招呼，大家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围着蔡程昱和马佳看。有的觉得不像有的觉得像，觉得不像的又觉得看多了是有点像。

蔡程昱被看得脸红，不自觉地往马佳身后缩了缩。

马佳道：“好了好了，看猴呐，什么像不像的。记着等会都看着点，别让人跟他搭讪，也别让他碰酒，他还没成年。”

蔡程昱撅了撅嘴。

马佳进后台去准备，让蔡程昱坐在吧台前。

调酒师给他调了被饮料，看他在那晃着腿喝，有点不死心地趴过来问：“你跟佳佳真没血缘关系？”

蔡程昱“啊”了一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有点好奇：“我跟佳哥真的像啊？”

调酒师道：“哎哟，你刚才一进来，我都觉得时光倒流了，活脱脱他三年前的样子！”

蔡程昱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问：“那三年前佳哥什么样子？”

调酒师回忆起往事，大概是有些感慨，叹了口气道：“就一傻小子呗。”

蔡程昱乐了：“你骂我呐？”

调酒师反应过来，也笑了，道：“不是不是。”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说他傻是因为，他过来试唱，老板很满意。老板让他一周来唱五天，他不干，说只唱两天。”

蔡程昱不解，问：“为什么？”

调酒师道：“一周五天基本就困这了，他不愿意，还想做别的。但他一个学生，价钱本来就低，一周还只唱两天，这里他唱一首歌比所有人拿的都少。这都三年了，他接的那些活，我看也没有比在这里唱更好。”

蔡程昱神色黯下去。

他想起马佳的歌声，像冰凉的月色一般从砖头缝里流淌下来。

Ma il mio misteroe' chiuso in me

Il nome mio nessunsapra

他轻声道：“佳哥唱得很好。”

调酒师道：“是啊……”

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多起来，调酒师不得不中断和蔡程昱的聊天。

蔡程昱听到舞台上马佳的声音：

心跳乱了节奏梦也不自由

爱是个绝对承诺不说

撑到一千年以后

放任无奈淹没尘埃

这是蔡程昱第一次听马佳唱流行。

马佳流行唱得也很好，很像原唱。底下有客人抬头往台上望去，显然也是有些惊讶，响起了零星的掌声。

蔡程昱看着马佳。

马佳唱得很投入，舞台的灯光笼在他身上，像是把他和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然而蔡程昱知道马佳并没有很开心。

蔡程昱还不是很了解美声和流行的区别，在他看来不过是发声的方法不同，这也是他最近练习得最多的东西。

他想，唱着《今夜无人入睡》的马佳，和唱着《一千年以后》的马佳，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对马佳自己来说，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调酒师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又凑了过来，自来熟地喊：“蔡蔡，你和佳佳长得这么像，你也会唱歌吧？”

蔡程昱：“……我唱得可好了！”

调酒师“哈哈哈”笑出来。

马佳唱完半场下来，看到两人聊得很热络，有点意外。

调酒师正对蔡程昱道：“既然你学这个的，那你上去唱两首呗。”

马佳检查确认了一下蔡程昱没喝酒，对调酒师道：“你聊得挺多啊，这都知道了。”

调酒师喊冤：“我不和他聊天，他一个人坐这还不被吃了啊。”

马佳看蔡程昱，蔡程昱也在看他，脸上有点跃跃欲试。

马佳问：“你想唱？”

蔡程昱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增加一些舞台经验不是坏事，马佳想了想，带着他去找经理。

经理有些顾虑，问：“你弟行吗？这毕竟不是KTV。”

马佳道：“我以前不也一样唱。”他看经理犹豫，又道：“你要不放心，我和他一起。”

经理道：“行吧。”又对蔡程昱笑道：“你要是唱得好，跟你哥一样一周两天。”

马佳道：“你到想呢，他马上要高考了。”

他跟蔡程昱稍微对了一下歌，分配了歌词，然后带着蔡程昱回到舞台上，告诉他各种设备的位置，和如何使用话筒。

底下有熟客看到新面孔，冲着台上发出欢呼声。

马佳就挥了挥手。

蔡程昱突然紧张起来。

他以前在学校也唱过晚会，但到底不比底下都是陌生人，都是成年人。

他喊：“佳哥……”

软软的像是在求救。

马佳安抚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轻声道：“我起调，你跟着我进。”

音乐响起，蔡程昱不敢往看台下，只敢看着马佳。

充满鲜花的世界到底在哪里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会去

 

歌是蔡程昱选的，他唱得很熟的一首。

马佳的左手轻轻抬起，一下、两下……蔡程昱猛然意识到马佳是在给他打拍子。

进。

蔡程昱发出声音：

用力或者用力爱哪怕肝脑涂地

不求任何人满意只要对得起自己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

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马佳看着蔡程昱。

蔡程昱渐渐放松下来。

他感到胸中有种很快活的东西咕嘟咕嘟往外冒。

他说不清是什么。

他忍不住对马佳笑。

马佳的声音和上来：

也许我没有天分

但我有梦的天真

我将会去证明用我的一生

 

有些正在聊天的客人停下来，往台上看过来。

调酒师趴在吧台上托着腮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

蔡程昱觉得马佳的声音在引着他，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向前跑——

 

有人发出惊呼。

他和马佳的声音拧在一起，几乎要冲破酒吧的屋顶。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献血洒满了怀抱

 

人群兴奋起来，有人站了起来。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

生命的闪耀不坚持到底怎能看到

 

马佳看着蔡程昱。

少年人的脸颊通红，眼睛被激动和兴奋晕染，仿佛融入星辰。

马佳忽然鼻酸。

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灵魂深处被倾吐出来的一般，与蔡程昱的汇合在了一起：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为了心中的美好

不妥协直到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