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浪漫18

嗯……撒点不知所谓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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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朱徽茵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她按计划打扮成司机的摸样,开着76号的车,在周公馆后门接了明楼和明诚,一起去武康路。这次行动的具体环节她不了解,只知道自己负责接送和望风。

今晚是踩点,虽然有风险,但毕竟大家身上干干净净,又有两位大佬压阵,就算出了状况也有一千种理由可以开脱,不应该这么沉重压抑。

按照规矩,她没指望明楼或者明诚跟她过多解释,然而此刻这沉默里,绝对不是出于保密的严谨,而是……她说不上来,只是感到这沉默压迫着她,令她有一种想跳车的冲动。

她平时没有机会,也不需要和明楼明诚有过多的直接接触。她只是偷偷地观察他们。

明楼在76号里表现得贪婪、冷酷、却又满嘴家国大义、恩威并施。明诚则精明,狡诈,野心勃勃。她知道他们是自己人,是她的上级,但是她看不透。她只能从他们交代的任务里判断他们是否违背组织违背良心。

有时候她连这都无法准确判断。她只是一颗钉子,只能扎在76号,只能片面的接收信息。她只有二十岁,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一条黑暗里的路。她知道这条路上还有其他人,这稍稍安抚了她的孤独和恐慌。但是她终究不能真正接触他们、认识他们。她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却也只能自己孤独地摸索前行。

朱徽茵看了看身边的明诚,又从后视镜里偷瞄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明楼,想,他们俩是走在一起的吗?在这黑暗的黄泉路上,能触摸到彼此吗?

如果是那样,该有多幸运。

 

明诚坐在副驾上望着车窗外。

今晚月色极好,冰凉如水,缓慢又不容拒绝地淹没整个城市。压倒了灯火辉煌的周公馆和康武路两侧昏暗的路灯,将法租界的欧式建筑和两排行道树的枝桠在地上投出光怪陆离的影。

身后的明楼像是一座休眠的火山,沉默堵塞着喷发的管道,而内里煎熬如沸。

稍早明楼在晚宴上装作不舒服——他这两天身体不适整个市政府办公厅都知道,周佛海便作出体恤入微的样子,让他去客房休息。

明楼在周佛海这里,仿佛很重要,但那重要是面子上的,就像上海的经济,是做给人看的重要。不在眼前,便也就忘了。

他一晚上没再想起明楼,到给了明楼进出的方便。

只是,到底不宜时间过久。

明诚看了看表,又和朱徽茵对了下时间,估摸着明台此刻应该已经接到电报了,也不知道会承受怎样的心理折磨。

他没看明楼,直接推门下了车,走进街边的一栋楼房里。

明楼吩咐朱徽茵调头,开到相邻的另外一条街。朱徽茵注意到两条街之间有条窄弄堂,车子进不去,月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泛出银色的冷光。

忽然二楼有屋子的窗户被打开,人影一闪。朱徽茵握方向盘的手一紧,随即意识到可能是明诚。

她又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明楼。明楼依然在闭着眼睛假寐。

朱徽茵把车停在拐角的阴影里,明楼下车,朱徽茵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这是法租界一栋不新不旧的楼房,住着一些社会地位不上不下的人。

他们受战乱之害,过得拮据而慌乱;但他们还没有沉到社会的最低层,还能上班、拿薪水、供孩子读书、夫妻吵架、亲戚互助又互相拆台,坚持演绎着传承千百年的鸡毛蒜皮喜怒哀乐,假装在这个动荡的社会里做着天长地久地打算。

月光从窗户倾泻进来,一节一节铺在水泥地面上,掩盖了老旧斑驳的痕迹。有暖色的灯光从门缝里泄露出来,被这冰冷汹涌的月色吞噬,那一点人间烟火气便如水滴融入汪洋,瞬间消失不见。

明楼走进楼道尽头的一扇门里。

屋子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月色从缝隙里漏进来一缕,能隐隐绰绰地看见一点简单的家具轮廓。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看到对面窗口明诚沉默的站在那月光里。

他就那样沉默的、坚定的、毫无防备的暴露在月色里,暴露在他的枪口下。

这将是他第二次用枪对着明诚。赌明诚的命,也赌自己的命。

 

明诚第一次配合他演戏才十五岁。

他在汪芙蕖的书房里遇到汪曼春。汪芙蕖派车送他们俩回去。少女站在门口依依惜别,被明镜从楼上房间看到。

明镜多年没见汪曼春一时没认出来,晚饭时随口问那女孩是谁?

明楼话在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并不是他第一次瞒明镜,却会是一次走上不归路的隐瞒。从这一句谎话出口,他将正式割裂与明镜最亲近的联系,从此以后对着与他有至亲血缘关系的大姐也不再能有彻底的真话。

他迟疑着,想要延缓,甚至躲避这一时刻的到来,却突然听见明诚道:“是我的同学。我托大哥,替我拦一下。”

明楼看向明诚。

明诚开始长个,原本圆润的轮廓线条逐渐抽长,露出棱角。眉眼像是一夜之间长开,统统上了墨线,黑白分明得印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他正在变声期,不大爱说话,突然一句,生硬嘶哑,明台先就笑了起来。

明诚生气,撇过头去。

明镜作势要打明台,到底也憋不住笑意,对明诚道:“该请人进来坐坐。”

明镜受西方教育,鼓励少男少女交往。

明诚哑着嗓子道:“我不喜欢。”

明台赞同:“我也不喜欢。小姑娘哭哭啼啼地,烦人!”

明镜拿手指戳明台脑门:“你懂什么!”又嗔怪明楼:“明诚不懂,你也不懂吗?我们明家哪有把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明楼应了声是。

再看明诚,却只顾埋头狼吞虎咽地吃饭。

后来他和汪曼春往来便多是明诚打掩护。

有一天明诚趴在他书房的沙发上看书,忽然问:“大哥,我们算是共犯吧?”

他正在替汪芙蕖改卷子,闻言一愣:“什么共犯?”

“骗大姐。”

明楼抬头看明诚。

天气热,明诚穿着薄绸衫,宽松的裤脚袖口随着他抬起的手脚滑落下来,露出纤细的手臂和修长有力的小腿。

他冲明楼笑了一下:“我要走啦,不能和你一起骗大姐了,你可怎么办呢?”

明诚去法国的事,明楼一直鼓励他自己做决定。然而当这个决定真的做下来,明楼却觉得心里蓦然一空,他甚至有些茫然的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你可怎么办呢?”然后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他放下笔,走到明诚身边。

明诚翻了个身,翘着腿躺在沙发上看明楼。

明楼伸手把明诚的一头黑发揉乱,叹息道:“你长大啦。”

明诚握住明楼的手腕,眼光照进他的眼睛里,明诚看着明楼,还是问:“你可怎么办呢?”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明楼举起枪。

子弹划破空气,撕开皮肉,“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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