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ngliuju

警告：本章对部分人会有个雷点，但是为了不剧透就不预先警告。这个设定不是心血来潮，前几章其实已经有暗示。有人被雷到的话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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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佳本来有点不敢见蔡程昱，所以借口说有事。现在自觉想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又有些急着要见蔡程昱。

他做事不愿拖拉，第二天就直接开了车到蔡程昱上课的地方等。盘算着索性接了蔡程昱和张超一起吃饭，看完电影送张超回去后就和蔡程昱长谈。

没想到等了半天只看到了张超却没看到蔡程昱。

张超仍然是那副精心修饰的优等生样子，看到马佳有些惊讶。

马佳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问：“蔡蔡呢？”

张超道：“他今天没来啊。”

马佳一愣：“他病了？”

张超皱了皱眉：“没吧……他没说。”

马佳不解地问：“那他为什么请假？”

张超道：“他没请假啊。”他看到马佳的脸色，连忙补充道：“他有时候是会这样……没事，老师知道的。”

马佳这才明白过来蔡程昱逃课。

而且不是第一次逃课。

这一个多月来马佳也知道蔡程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乖宝宝型的好学生。蔡程昱的乖更多的是懂事。他知道好赖、知道别人对他的期望，这些比所有的训导都更有力的规范着他的行止。所以无论他想尝试怎样的冒险或者刺激，都不可能真的越轨。

但也正因为他懂事，他每次想要对“乖”、对“正确”、对“应该做的事”的对抗，都是来自于他想摆脱困惑的焦躁。

他这是遇到什么事了？

马佳回想了一下最近蔡程昱的表现，想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反而是自己。是Andy昨天的那番话给他造成的混乱。

难道蔡程昱察觉了自己的想法？

马佳心里涌上一股自责，担忧地问张超：“你知道他在哪吗？”

张超摇了摇头。

马佳追问道：“那他平时常去哪？他说过什么地方没？”

张超有些为难。

张超想说他和蔡程昱并没有那么熟。

他和蔡程昱一起玩的本质是对彼此优秀的认同，但正因为如此，为了维持自己的骄傲，反而不会去交流内心的迷茫和焦虑。

但是看出了马佳的担忧，张超不由带着安慰地道：“他明天应该会来上课了，他就放松一下而已。”

马佳皱着眉头，知道在张超这问不出什么。他匆匆跟张超道别，直接给蔡程昱打了电话。

电话并不意外的无人接听，马佳又打给了郑云龙。

郑云龙的声音传过来的瞬间马佳就有点后悔。

蔡程昱逃课郑云龙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自己这是不是变成了变相的告状？蔡程昱这段时间和郑云龙像是在闹脾气，郑云龙要是知道他逃课会不会闹得更僵……

他这里片刻之间念头几转，郑云龙在那头有些意外地问：“有什么事吗？”

郑云龙的声音有点疲惫，但是又透着股轻松。

马佳踌躇了一下，道：“我找蔡蔡看电影，没等到他。打他手机也没人接，他先回去了吗？”

“没啊。”郑云龙道：“他早上说要和张超去看电影，晚点回来。”

马佳“噢”了一声，道：“那没事了，挂了。”

他正要摁掉电话，郑云龙却忽然道：“马佳。”

马佳急着挂电话，被他喊住略微有些不耐烦，问：“什么？”

郑云龙道：“我准备去南边。”

马佳有些敷衍：“旅游啊，几天？”

郑云龙道：“不是。”他顿了一下，“我离职了。我打算去南边。”

马佳要过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拔高嗓音：“你要走？嘎子呢？”

郑云龙轻声道：“他还在这。”

马佳差点冲口而出“你们要分手”，幸好及时忍住，改口道：“你为什么要去南边？”

郑云龙道：“我要去面试一个音乐剧。”

马佳“啊”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当然不是要分手的意思。

世上有那么多人在异地恋，谁也没说不在同一个城市就一定要分手。

但是，马佳想到郑云龙和阿云嘎的那个家。那个布置得那么精致舒适，仿佛可以住上一辈子似的家。郑云龙就这样放弃了？

马佳知道郑云龙对现在的工作并不感兴趣。他也知道郑云龙唱得有多好。但人所谓的成长，不就是屈从于现实的必然吗？

更何况他还不是一个人。

或者他认为自己仍然是一个人？

马佳想到昨晚阿云嘎的表情，怒气涌上来，忍不住道：“嘎子怎么说？”

郑云龙沉默了一会，道：“他理解我。”

马佳很冲地道：“他理解你，你理解他吗？”

郑云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理解。”

马佳被噎了一下。

他不是刻薄的性子，说了句重话自己就先有些过意不去。又听到郑云龙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更对郑云龙不好意思。

阿云嘎和郑云龙还在念书那会一起排个剧，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台词、吵人物、吵表达方式……吵完了阿云嘎给马佳抱怨：他怎么能这样呢？啊，你说他怎么能这样？

马佳道：抱怨个屁啊，我看你挺乐。

阿云嘎喜滋滋地道：那是。

那时候他们那么高兴，为了更好的舞台吵一千次一万次都高兴。

后来郑云龙工作了就不高兴了。

马佳通过耳机听到郑云龙说得最多的就是“嘎子我先睡了”。

这当然不该是郑云龙的一生。

两人沉默了一会，另外一通电话进来了。

马佳一看是蔡程昱，想起自己给郑云龙打电话的原因。

他没想到蔡程昱主动给他打回来了，忙道：“我有电话进来，咱们……”他顿了顿，最终只是道：“过两天聚聚呗。”

郑云龙笑了笑，说：“好。”

马佳挂了郑云龙的电话，再接蔡程昱的心情就有点沉重，不由语带责备地问：“你在哪呢？”

蔡程昱愣了一下，道：“佳哥……我刚才没听见……你今晚没事了？”

马佳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的借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蔡程昱犹豫了一下，放低声音道：“……我晚上能去你那吗？”

马佳心里一跳。

他清了清嗓子，道：“好。”

蔡程昱道：“谢谢佳哥。”声音里透着点愉悦。

马佳挂了电话反而有些慌。

蔡程昱这是有什么要跟他说吗？他会说什么呢？如果……如果真是那个意思，自己要怎么反应才能不伤他？

他把昨晚想好的话在心里又过了一遍。然而到底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心里砰砰地直跳。

他又不太敢回去了，在外面硬是兜了几个圈子。

最后估摸着蔡程昱可能没吃饭，才去买了些炸鸡可乐之类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想着吃总可以缓解尴尬。实在不行，就含混着吃过去算了。

他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蔡程昱已经在门口等他了。双手环膝坐在地上，脑袋枕着胳膊。楼道昏暗的灯光漫过他，消失在往上延伸的黑暗里。

蔡程昱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他拿手揉了一下眼睛，掩饰地打了个哈欠道：“怎么这么慢，困死我了。”

马佳心里缩了一下，想摸一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又缩回来，晃了晃手中的食物袋问：“吃了吗？”

蔡程昱眼睛里冒出光，伸着双手接过食物，有点委屈地道：“没呢！”

马佳不敢看他孩子气的动作，一边掏钥匙，一边拿脚轻轻踢了踢他，道：“起开，我开门。”

蔡程昱坐在地上喝了好几口冰可乐，打出一个嗝后才爬起来让到一边。

马佳开了门进去，蔡程昱跟在后面踢掉鞋子。

马佳道：“热死了，我去洗个澡。”

蔡程昱咬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马佳往浴室躲了一会，冲了个冷水澡，让自己镇定一点。

事情并不一定像他想的那样糟。

Andy不是根本没有确认吗？而且蔡程昱看着稀里糊涂懵懂未开的样子，谈什么情啊爱的。他逃课说不定只是因为压力太大了。

也对，毕竟他声乐基础为零，考学却连一年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了。

是的。就是这样而已。

马佳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套了件衣服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去，蔡程昱还在吃。蔡程昱吃东西十分专注，让人看得很有食欲。

马佳也觉得有点饿。他走过去坐在蔡程昱对面，拿了块炸鸡咬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你怎么没跟张超去看电影？”

蔡程昱顿了顿，把嘴里的鸡肉全咽了下去，道：“超有事。”

马佳把话在脑子里过了遍，才道：“我本来想接你和张超一起去吃饭来着……”

蔡程昱惊讶地看着他，面孔慢慢涨得通红，低下头去。

马佳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他咳了一声，勉强笑道：“你逃课瞒我干什么……你不用瞒我，哥又不是没逃过课，还能不懂你……骂你吗？”

蔡程昱抓了下头发。

马佳继续小心组织着措辞：“你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说……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吧，带你散散心还是可以的……毕竟你马上要高考了，不要想那么多。”

蔡程昱抬起头，喊了声：“佳哥。”

这一声里有感激，也有更多的倾吐之意。

马佳心里慌了一下，又快速镇定下来，道：“你还小，很多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想。自己一个人想容易钻牛角尖，不是那回事也是那回事了。”

这话说得含蓄又宽泛，马佳也不知道蔡程昱听懂没。

蔡程昱眼圈却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轻声道：“龙哥要走了。”

马佳愣了一下，“啊，大龙。”

蔡程昱以为他不知道，继续道：“龙哥辞职了，要去南方。”

马佳这才反应过来蔡程昱今天逃课是因为郑云龙的事。他心里一松，“嗐”了一声，刚要俏皮两句，看蔡程昱红着眼的样子，忙压住了安慰道：“你龙哥那是为了追求自己的梦想，这是好事啊。你就为这事逃课？你哥走到哪还不是你哥。”

这话说完他忽然想到阿云嘎。

郑云龙走到哪都是蔡程昱哥，但就不一定是阿云嘎男朋友了。他心里沉了沉，有点担心阿云嘎，想着一会要给阿云嘎联系。

蔡程昱没说话。

马佳走了会神，回过来却看到蔡程昱欲言又止地样子。

他有些不解：“你这是怎么了？这会你龙哥和你嘎子哥……”他顿了顿，含糊地道：“你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啊，你乖一点，别给他们添乱……”

蔡程昱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色通红，想说话，嘴巴张了张，又紧紧闭上。牙关咬得死紧，用力地吞咽，像是要把所有话都生生吞下去。

马佳被吓住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道：“怎么了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眼泪从蔡程昱拼命瞪大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马佳慌乱地给他擦：“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啊……你龙哥走你难受啊，那你哭吧……”颠三倒四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蔡程昱闭上眼睛，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半天终于哽出一句：“我不要他走……”

马佳给他擦眼泪的手一顿。

“我就看着他……”

 

不是我。

这个念头是第一个冒出来的。

像是一片漆黑的脑海里亮起的第一盏灯，有那么片刻意味不明的静止。紧接着无数个念头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仿佛一连串的爆炸，瞬间将大脑炸成一片空白。

他喜欢郑云龙。

听错了吧。

什么意思？

Andy猜的是对的。

和我没关系。

郑云龙不是他表哥吗？

他喜欢男的。

他喜欢郑云龙？

他几岁？

他在说什么？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

刺目的白光渐渐消失，这是不对的。

马佳张了张嘴，听到自己说：“蔡程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蔡程昱睁开眼看着马佳。

马佳看着蔡程昱。

那些在他意识深处，那些被他的善良和道德认知压抑住的，那些他成长环境和受的教育所不接受的东西，混合着他自认为理智准备的词句，破碎地往外挤：“你还小……你不懂……你不该这么想……他是，他是……”

他是男的。他是你表哥。

这是不对的。

蔡程昱往后退了一步。

他眼睛鼻子都红了，脸颊上还挂着泪水，年轻稚气的眼里全是痛苦。

马佳的心绞起来了。

他伸了一下手，想安抚地拍一拍蔡程昱的肩。

蔡程昱又往后退了一步。

马佳的手尴尬地悬在那。

蔡程昱脸上痛苦脆弱的表情都消失了。

尽管脸上还挂着眼泪，但是已经摆出一副很冷静自持的样子。

 “谢谢佳哥。”他最终说。

他拿手背擦了一下脸，拿起书包转身往门外走去。

马佳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那是什么意思呢？马佳有些茫然地想。自己还能支持他不成？

这也太荒唐了。

蔡程昱转过头，轻声道：“我想回去了。”

马佳放开他。

蔡程昱有条不紊地换好鞋子拉开门。

马佳第一次发现他身形那么挺拔。

他微微昂着头，腰身笔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马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了一会，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想伤害他，没有想让他难过。

这些或许是对的，或许是不对的，他也不知道。虽然他比他大，但是他也不知道。

马佳冲出门楼，蔡程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焦躁而无意义地在小区里兜了一个圈。

外面一丝风都没有，空气中饱含着水汽，酝酿着一场大雨。

他给蔡程昱打电话。打到第三遍的时候蔡程昱关了机。

他终于明白了蔡程昱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明白了蔡程昱为什么总是想做一点出格的事，明白了蔡程昱在郑云龙面前的乖顺与叛逆，明白了这个十七岁少年的沉默和欲言又止。

雨落了下来。

豆大的点子，一颗接一颗地砸在地上。

蔡程昱哭起来也这样。

眼泪一颗一颗的掉。

他没有办法评价。

或者他不应该评价。

蔡程昱来找他，是对他的信任。是他让这个少年信任他的。

马佳压下满大街找蔡程昱的不切实际的念头，回到屋里，给郑云龙发了条消息：我刚说了蔡蔡两句，他赌气不接我电话，要是他到家了你跟我说一声。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别说他。

郑云龙很快回了个：好。

郑云龙知道吗？

他想。

阿云嘎知道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可是谁也帮不了蔡程昱。

他又能帮得了蔡程昱吗？

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滑，很快形成了一面水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Andy说得对。

他是从蔡程昱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把自己曾经的遗憾寄托在了蔡程昱身上。他对蔡程昱高考的紧张和忧心，是焦虑于过去那个失败的自己。

他想，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暑假。

他在蔡程昱身上弥补自己的过去。

蔡程昱在他身边逃避自己隐秘的情感。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郑云龙回复了消息：蔡蔡回来了。

对话框里显示郑云龙正在输入，然而最终并没有消息发送过来。

马佳暗灭了手机，用力地抽了口烟。

红色的火星在黑暗里爆了一下，又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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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有昱单箭头龙的设定。

2、本文的蔡蔡并不是一个情感热烈无畏的少年。佳也不是“为了你好”的年长者。两个人都需要自己搞清楚自己的感情。

3、是佳昱文。

4、蔡蔡视角如果正文能顺利写完，会补一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