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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蔡程昱和马佳并肩站在鞠红川的工作室门口。

马佳问：“钥匙呢？”

蔡程昱回给马佳茫然的眼神。

马佳沉默片刻，只好掏出手机给鞠红川发微信：你工作室钥匙放哪了？

又问蔡程昱：“川子没告诉你钥匙放哪？”

蔡程昱忙把手机里和鞠红川的通话记录调了出来，生怕自己之前有遗漏。

鞠红川发的是语音。

背景音一片嘈杂。

他扯着嗓子喊：蔡蔡，我有急事得去广州，马佳会去接你，你跟他联系——

就没了。

蔡程昱抬眼看马佳。

马佳“靠”了一声：“他就突然打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去接你，其他什么也……”马佳没说下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鞠红川没回消息。

马佳打他电话。

电话响了十来声，也没人接。

蔡程昱一直没说话，低着头看着地面。

脚下的地砖不知道被什么重物磕破了，裂了一角，蔓延出细碎的纹路。

马佳摁了电话，又重新拨打，仍然无人接听。

蔡程昱抬起头道：“佳哥。”

马佳转头看蔡程昱。

蔡程昱轻声道：“川哥大概在忙……我先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再跟他联系吧。”

蔡程昱说话的语速有点慢，听起来特别的心平气和不急不躁。

马佳挂了电话攥紧手机。

蔡程昱点开APP开始查附近的酒店。

酒店搜索有按价位选择，他犹豫了一下。

如果只住一个晚上，当然不妨住好一点。但是鞠红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清楚。三五天是一回事，十天八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点击屏幕的手随着心里的迟疑停了下来。

一只手覆上了屏幕，蔡程昱一怔，抬起头。

马佳把他的手机抽走，笑着道：“瞎折腾啥，今晚先去我那凑合一夜，明天联系上川子再说。”

蔡程昱看着他脸上的笑，道：“哎，佳哥，不用麻烦……”

马佳挥手打断他：“有什么麻烦的？你叫川子一声哥，也叫我一声哥，你在他这住三个月，不过在我那住一个晚上，这要还麻烦，哥成什么了？”他伸手揽过蔡程昱的肩，往电梯走去，“再说你行李都不在，住什么酒店！”

马佳按在蔡程昱肩上的手有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马佳是个热闹人。

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不讲究安全距离，也不在乎肢体接触。

他的碰触从来都是鲁莽有力，一巴掌能拍得人一口气缓半天，什么旖思绮念都没有。

蔡程昱简直是被他半推着塞进车，像是回老家过年时遇到的那种热情过度，没见过几面根本不熟，却非要给他塞红包的亲戚。

车子又滑进北京的夜色里。

蔡程昱茫然地看着外头明灭的灯火，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虽然是新的城市，新的生活状态，但这两年他跑过那么多城市，也算经验丰富。再说还有熟悉的兄长接应，也不至两眼一抹黑，孤单冷清。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上飞机前要接他的还是鞠红川，下了飞机就变成了马佳。

马佳。

蔡程昱也想过在北京会见到马佳。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马佳行程再繁忙，总还是能见上一面的。

但那大概是在饭桌上，所有在北京的人一起。

马佳走进来的时候，他就站起来喊一声：佳哥。

马佳可能会给他一个亲切但并不亲密的拥抱，说：哎哟，蔡蔡这好久不见了！

然后他们一帮人一起七嘴八舌地回忆起在梅溪湖的日子。等喝了点酒，兴致高了，大家还会一起唱几首。

《光之心》是一定要唱的。

《饮酒歌》也不会错过。

马佳在这件事上很起劲，估计会笑倒在位子上。

如果有人提议，他也会和马佳唱两句《Grandeamore》。如果都不提，那就算了。

那天他应该会喝一点。

虽然鞠红川可能会拦着，王凯可能会起哄，但无论怎样他还是都会喝一点。如果不小心喝多了，最后睡着，鞠红川会把他送回去。

这样也就结束了。

热闹、温馨的一场聚会。

有人会把照片发微博上，大家都会转发，说永远的兄弟。

那大概会是他三个月里唯一一次见马佳。

但他们仍然是永远的兄弟。

那样并不坏。好像也应该就是那样。

而不是像现在，他无处可去，只能坐在马佳的车上，开往马佳的住处。

就像那场二重唱，他唯一可信任的，也不过只有马佳。

 

马佳住在单位宿舍，一个老小区。

他进门开了灯，蔡程昱探头看了看，问：“果冻呢？”

马佳一边换鞋一边道：“在我爸妈那。我三天两头要出去，带不了它。”

他给蔡程昱找了双拖鞋。

蔡程昱“哦”了一声，低头换鞋。

得，就他和马佳俩人，一条狗都不多。

马佳却觉得自家果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以为蔡程昱是没见着有点失落，嘴不过脑地道：“等空了带你去玩。”

马佳说完就有点后悔。

蔡程昱却没什么反应，随意点了点头道：“好。”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马佳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可以理解得很敷衍。

毕竟“空了”是个很含糊的概念。可以马上有空，也可以永远没空。

蔡程昱显然把这句话理解成一句客套。

马佳张了张嘴，最终道：“随便坐，我给你找套换洗的衣服。你饿不饿？厨房柜子里还有几盒泡面，要不爱吃就得喊外卖了。”

蔡程昱把背包放在沙发上，道：“不用了，我飞机上吃过，不饿。”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是个一室半户，空间有点局促。但屋里东西不多，还算干净整洁。同时也透露出主人不怎么在家待。

靠门口的鞋柜边立着个半人高的箱子，上面行李条都没撕掉。

蔡程昱愣了一下，道：“哥，你今天刚回来？”

马佳正埋头给蔡程昱找衣服，没听清，问：“什么？”

大半夜的，蔡程昱不好跟马佳隔着墙喊，只好往卧室走去。

马佳常年外出演出，替换衣服很多。他翻出一套干净的睡衣睡裤，又找出一次性内裤和没用过的干净毛巾。

他把东西堆在床上，起身要去浴室找一次性洗漱用品。

衣服没放好，从被子上滑了下来。马佳把衣服捡起来，又把摊在床上的被子掀开，挪出块地，然后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屋里只有一张床。

床不大不小，一米八的。

两个人睡也成，虽然稍微会有点挤。

蔡程昱站在卧室门口，也看到了。

床上被子还摊着，显然鞠红川给马佳打电话的时候，马佳还在睡觉。

马佳把换洗的衣物塞进蔡程昱手里，道：我今天刚回来，走之前被褥都换过了。浴室柜子里有一次性的牙刷，其他东西随便用。你洗了澡早点睡。”

蔡程昱“哎”了一声，却没动。

他跟马佳挤过一张床。

那还是在梅溪湖的时候。

马佳来他房间直播，他陪马佳假唱了《Grandeamore》和《江南》，玩儿得很高兴。

关了直播他和马佳靠在床上翻微博评论。

那天第三期刚播出，他和马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合作舞台。

马佳有点感冒，星元给他找了感冒药。又给蔡程昱冲了感冒冲剂，让蔡程昱也喝，说是预防。

星元的温柔体贴向来令人难以拒绝。

蔡程昱捏着鼻子喝了感冒冲剂，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发作，微博翻着翻着就困了。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脑袋靠在马佳胳膊上。

这不是一个舒服的睡姿。

他俩衣服鞋都没脱，还只有半边身子在床上。

但或许是药效没散让他提不起劲，又或者是被身边的热源烘得手足发软，蔡程昱只掀开眼皮看了眼马佳，又闭上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他好端端的裹着被子一个人躺在床上。

半夜在昏黄灯光里看到的人就像一个梦。

马佳见蔡程昱没动，补充道：“你今晚睡这，我回家睡。早上再过来带你去买东西。”

蔡程昱回过神，诧异地道：“这都两点了……”他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我沙发上凑合一下就行，哥你现在回去把叔叔阿姨都要吵醒了。”

确实是一个梦。